最近很多电子烟用户反馈，在淘宝搜某一线电子烟品牌（以下简称某品牌）的名字，就能搜出很多电子烟烟杆保护套、贴纸等配件，标价不一，从几十块到一二百，店家的自动回复一律是 “电子烟和烟弹加VX咨询，下单可走淘宝”之类的话术，把顾客引流到微信。为了引流，有的店家甚至给出了“新客单盒包邮”或“加V送贴纸”的优惠。格物消费记者化身卧底，加了其中一些微信，大多数微商警惕性较强，被问到货源时，回复 “真货”后就不愿意多聊了，只有一个老哥比较坦诚，和格物消费卧底记者推心置腹，聊了聊微商的现状。同时，我们也采访了深受微商摧残的该品牌线下实体店店主王军（化名），听王先生以受害者的角度，详细聊一聊恶性乱价竞争下，实体店的困境与挣扎，以及对品牌方和消费者的呼声。电子烟行业里，微商乱价严重。记者加到的微商，所卖的电子烟套装每盒价格大约是专卖店的六五折，烟弹每盒在专卖店的七折左右。记者提出买几十盒烟弹，微商表示，每盒可以再便宜两块钱，现货秒发，给记者包邮到东北。而面对记者“如果出现漏油等问题怎么售后”的询问，微商爽快地表示，漏油的一律寄回来，免费换。这位老哥告诉卧底记者，官方的货都是交给省代理或者区域代理配货，自己以前有实体店，现在不做了，但还能从省代理那里拿货。 记者追问，品牌官方不是一直在严查狠打非授权渠道销售的行为吗？微商表示，的确在抓，抓住轻则罚款两三万，重则罚款十万。官方追踪的方法是贴码：每个区域代理或省代理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代码，通过代码可以追踪到货物是从谁的手中出去的——官方自己有时也会钓鱼执法。然而官方有政策，微商有对策。微商说，他们的解决办法是，遇到风险高的单子，就撕掉条码出售，防止官方钓鱼。在被问到什么情况下可能是官方来钓鱼的时候，微商老哥说：“像你这种一起买几十盒的，就很有可能是官方钓鱼。”而当记者流露出“自己也想做电子烟微商”的想法时，微商老哥表示，只能找他拿货，因为他认识官方的省代理——而我们没有渠道。微商所说的渠道属实吗？我们采访的实体店店主王先生也告诉我们，微商所说的渠道确实成立。“除了这种情况，也有一些我们的同行，就是线下一些有实体店的店主，也在网上做微商。”可以断定这里面一定有真货——毕竟一些品牌官方自己发布的处罚通告中也写明，在官方所查处的涉假商户中，发现大量品牌正规产品，经查后，对在非授权区域（渠道）销售产品的公司进行了罚款。对此，王先生的回答是，大多数是真假掺卖，可能新客刚去一个微商那里买货时，收到的是真货，变成熟客后收到的就是假货了。因为卖真货毕竟有一定成本，卖假货才有暴利。而对于怎么鉴别真假，王先生说，价格过于便宜的一定是假货。然而其余情况下，假货很难鉴别——卖假货的微商想尽一切办法钻官方的空子。比如上文提到的撕码躲避官方钓鱼，就给了假货贩子可乘之机：有的假货贩子宣称他们的货品不是没有条码，而是因为躲避官方追捕，故意把条码撕掉了。甚至扫描二维码显示为正品的也不一定是真货。王先生说，他们有一个可以通过APP扫码鉴别真伪的二维码，但是坊间传闻，破解的办法去年就在很多假货窝点流传开了。记者又采访了一些电子烟从业者，他们也纷纷表示确实如此:有人做假网站，还有人做假的防伪码。扫描这个假的二维码，跳转到假的网站，恭喜你，你喜提假货贩子为你倾情打造的真货——真正的假货。导致现在很多假货扫出来也是真货，很多贩子就拿这个点宣传他们的产品是正品。王先生说，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高仿的产品足以以假乱真，几乎达到了通过外观无法辨别的地步：毕竟目前电子烟工艺没有坚实的护城河。微商甚至自己发布了一些鉴别真伪的细则，并广泛传播。王先生苦笑道，他经常开玩笑，现在轮到真假掺卖的微商来教他们卖真货的鉴别真伪了。无独有偶，记者点开微商老哥的朋友圈，第一条就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下面我就来教大家如何鉴别真伪，比较长，以后再补充”。并配上了九宫格、图文兼备的鉴别方法，从外观、口味、批号、陶瓷解热片形状等方面详细区分真伪。在假货泛滥、真假掺卖的情况下，市场乱价严重，实体店自然苦不堪言。相比微商，实体店要支付品牌官方加盟费，需要租店面、雇员工……王先生说，自己店面租金一个月1万5，人工7000，水电600，每盒烟弹进价在50，60左右，以每天卖出30多盒烟弹来算，进货成本一个月在3万到3万6左右，营业额每个月6万——去除租金人工水电，勉强回本。王先生说，自己每天的营业额在3000左右，而每个月的纯利润都不过万。而微商就轻松多了，有的甚至不用进货：王先生说，很多假货贩子在贴吧招“下家”，号称一件代发。宣传费也不怎么花——反正国家也不允许高调宣传电子烟，只需要把实体店的电子烟老顾客挖过来就好了，“一挖一个准”。自称“以前有实体店，现在不做了”的微商告诉卧底记者，关闭实体店是因为，第一实体店租金高，第二官方限价，第三网上微商过多，很多辛辛苦苦开发的老客户，全被微商拐跑了。王先生也告诉我们，自己就有一个客户，去网上买贴纸和保护套，就被微商“截胡”了。
“所以我们现在都买一些贴纸什么的送给老顾客，以免顾客去网上买的时候被拐跑。”王先生说。面对我们“为什么不举报微商”的问题，王先生的回答让我们哭笑不得。“微商太多太多了，举报不过来。当然，我们有时候心情不好也会去微商那里钓鱼举报。”除了微商恶性竞争搞乱市场价格，此外，王先生说，品牌方多方面开拓渠道，到处铺点、扩展下沉市场也是市面乱价的原因之一。“比如一些授权店，或者说一些便利店，他们不像专卖店有卖电子烟的经验和基础。你让他们去开发客户，他们不会，结果电子烟放在那没人买。有人来问，能不能便宜一点？他们就心想，卖一包烟大概赚一两块，卖一包电子烟哪怕赚5块，店主都觉得算是赚的很多了，然后便宜一点就卖了，这样把价格就搞乱了。”王先生说，在专卖店购买产品可以积分，这是一个优势。同时，王先生也正在努力提高自己的售后服务，利用专卖店本身的优势维护老顾客。“我努力让顾客去感受到，专卖店贵一点也没什么，因为有品质保障，买得放心。”除此之外，有趣的是，王先生和他的本地实体店同行有一个“君子协定”：约好大家都不做微商，也不低价竞争。“网上的我们管不到。但如果在我们本地，让其他人知道了你在乱价，让其他人都不好过，我们肯定联合起来抵制你。”——在熟人社会，这种民间自发组织往往有一定制约作用。但我们问到具体有什么惩治措施时，王先生表示目前还没有。“其实就是一个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协议。”王先生笑到。王先生表示，自己的店面目前还可以正常运转，毕竟还有一批认准正规专卖店的老顾客和目前还没有网络渠道挖走的老顾客，而且在片区内，现有的几家某品牌专卖店都是王先生开的。但如果再这样下去，他可能会换一个品牌卖，也可能在卖现有品牌的同时加入一些其他品牌一起卖。而最坏的结果是，王先生自己也会加入乱价大军。王先生说，确实有同行被乱价竞争逼得无路可走，一咬牙，自己也加入了群魔乱舞大军。有的被抓住了，官方罚款，取消合作，有的暂时没被发现，还在正常运营。而被问到，有没有给官方治理乱价的建议时，王先生说，同行私下聚会时也会讨论这个问题。王先生表示，希望品牌方加大监管力度——比如，可以通过全程贴码的方式，让一盒电子烟从出厂到消费者手里，中间的每次转手都可以被追溯到。“现在官方通过条码可以查到低价货是从哪个省代理手里出来的，但是具体是从哪个专卖店手里出来的呢？查不到。如果条码能从省代一直贴到专卖店，通过条码，能查到货物具体是从哪个专卖店出来的，消费者有购买记录做证据，官方处罚力度再跟上，我相信，绝大多数人都不敢再去做这个微商，或者再敢把货给到微商。”当然，王先生也表示，不知道可不可行，以及实行起来难度多大。此外，王先生觉得，淘宝未屏蔽品牌方名字也是症结所在。现在在淘宝上搜“电子烟”是搜不到任何东西的，但输入各大电子烟的品牌名，还是会出现相关品牌的贴纸、保护套等周边产品，给了不法微商可乘之机。这点也体现在了微商老哥对卧底记者的抱怨中。当卧底记者感叹，微商成本很低的时候，微商老哥义正言辞地反驳记者：“你以为广告不花钱？要不你怎么在淘宝上找到我的？”除了对品牌方和淘宝等渠道的呼吁，王先生还想呼吁消费者，为了安全和健康起见，选用正规渠道的电子烟。王先生说，他们这么说消费者可能不信，觉得他们就是想让大家去专卖店买贵的产品，但其实不是这样的，目前市面上假货实在太多了，吸进肺里的东西，马虎不得。“我们有时候会跟顾客说，如果在网上买不明真假的电子烟，你们不如吸回卷烟——毕竟当时选择电子烟就是为了健康，如果买到了假货，结果适得其反。”一个良好的市场秩序，需要品牌方、经销商、监管部门的共同维护。同时，更离不开消费者的推动与监督。而如果任由劣币驱逐良币，整个行业会逐渐萎靡。正如那句老话:“枪响之后，没有人是赢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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