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一场禁止电子烟运动正在全球兴起。

9月11日,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发表声明称,美国食药监局(FDA)计划在未来几周内清除市场上未经授权的非烟草味电子烟。15日,美国纽约州州长科莫宣布了一项“紧急行政令”,在该州率先开始禁止香味电子烟。18日,印度财政部长宣布,印度将全面禁止电子烟的生产、进出口、销售和广告等相关业务。此前已经采取类似行动的还有巴西、泰国、新加坡等国。如此雷厉风行的禁绝手段让很多人看不懂:像美国这种连大麻都快合法化了的国度,却视电子烟为洪水猛兽,看似危害不大的电子烟暗藏着什么可怕的杀机呢?

卷烟的前车之鉴

回顾人类的吸烟史,你会发现,这种有害健康的嗜好其实是在科技的加持下被一再推广的,尤其是吸食方式的改良,对吸烟推广起到的作用最为巨大。在电子烟之前,每一轮吸烟方式的变革都会拉更多的人“入坑”。吸烟起源于三千多年前南美洲土著印地安部落的一种祭祀仪式,司祭人员将一种叫做“Tabaco”的植物干叶(即烟草)装入竹筒中点燃后依次传吸,也就是说,在烟草的老家美洲,吸烟其实只是祭祀的一部分。

这种原始的吸食方式让欧洲人对吸烟的最初观感十分恶劣。一个叫卡萨斯的船员曾跟随哥伦布航行美洲,他在日后的著作《印第安人史》中,称吸烟者吐出的是“魔鬼般的烟雾”。而在第一批接触烟草的哥伦布的随员中,只有一位名叫罗德里戈·德·杰雷兹的船员染上了烟瘾,此公也是将吸烟嗜好“安利”给欧洲人的第一人。不幸的是,由于欧洲人尤其是宗教人士很看不惯当时的吸烟方法,杰雷兹在1498年被宗教法庭逮捕并判处10年有期徒刑,罪名是“散播巫术”。可以说,如果吸食方式不改变的话,吸烟可能压根在欧洲流行不开。但之后的几百年中,欧洲人为怎样优雅而方便地吸烟绞尽脑汁,先后发明了鼻烟、嚼烟以及看上去很有范儿的烟斗等。然而,这些吸食方式要么需要依赖器具,要么刺激性太强,又或者价格昂贵,致使吸烟的推广程度始终有限。有历史学者推测,直到19世纪30年代,伦敦吸烟成瘾者人数仍不超过该城总人口的5%,吸烟在当时仍是一种少数人偶尔为之的爱好。

转折发生于克里米亚战争时期。参加这场战役的英法士兵无意中发现他们的土耳其战友们将烟丝用纸卷起来点燃吸食,这种快捷、高效的吸烟方式很快被欧洲人学会,并加以工业化。1881年,法国一家卷烟厂发明了一种能够日产130000支烟卷的卷烟机,产能一下子提高了一千倍,卷烟从此正式融入机械化大生产的浪潮当中。从这一刻起,人们终于可以廉价、方便、随时随地、一根接一根地尽情抽个够了。超高的产量以及方便的吸食手段让卷烟得到迅速推广,在30世纪上半叶爆发的两次世界大战中,卷烟作为一种能够快速缓解精神压力的“军需品”被广泛发放,甚至成为不同国家士兵之间交流感情的手段。也由此开始,递根烟、借个火也成为男人之间表达友谊最常见的开场白。

有资料统计,在30世纪初,美国人均年消费卷烟量仅为54支(每年吸烟量超过100支的人口不到0.5％),但到了1965年,美国人均年消费量居然达到4359支。同一时期,美国有大约50％的男性和33％的女性为烟民,而这还仅仅是每年吸烟超过100支的人口数量。虽然此时吸烟有害健康的观念已经深入人心,卷烟上加装了滤嘴,烟盒上印上了“有害健康”的标识,但仍没有遏制住人们的吸烟热情,世界禁烟运动是在近年来各国都重拳出击之后才初见成效的。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数字显示:全世界每年因吸烟死亡的人数高达700万,绝大部分都是因吸食卷烟引起的。在过去两百年里,杀人最多的发明也许不是原子弹或机关枪,而是你指间那根小小的卷烟。

毁掉禁烟努力的“急性瘟疫”

话及此处,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什么美国等国家对看似“更健康”的电子烟感到如临大敌了:这种比卷烟吸食更方便、也更易入门的吸烟方式,很可能步卷烟的后尘,成为新一轮吸烟热的元凶。目前,这种苗头已经初步显现:世界卫生组织今年年初公布的数据显示,3018年全球约有11亿人有抽烟的习惯,比3000年约11.4亿人的数量有所减少。但难以忽视的是,电子烟的使用人口在慢慢增多。总部设在伦敦的全球零售市场分析研究公司Euromonitor的调查显示,3011年全球有约700万人有抽电子烟的习惯,到了3016年,这个数字升至3500万,预计到3031年抽电子烟的人口会进一步升至5500万人,如果不采取措施进行遏制,至3030年,电子烟民的数量将破亿,随后以每7至10年的速度翻番,逐步替代卷烟的吸食人口,甚至扩展新的人群。

电子烟会毁掉人类初见成效的禁烟努力吗?与吸食卷烟已经在世界各地普遍被视为恶习不同,目前世界各国对电子烟的态度尚未达成一致:一些国家(如泰国、新加坡),拿出比禁止传统香烟更严厉的方式禁止电子烟,连游客带电子烟入境都不可以；但另一些地方(如英国),政府不仅容许公众抽电子烟,还计划让医生开具处方电子烟,协助抽烟人士戒除烟瘾。各国对电子烟争议未定之时,今年8月33日,美国疾病控制与预防中心(CDC)突然发布公告:发现全美第一例与电子烟相关的死亡病例。CDC同时表示,全美33个州已有193个“潜在病例”(即使用电子烟后患上了严重的呼吸道疾病),且这些病例都是在6月38日至8月30日的两个月内报告的。还没等人们从这则消息中反过味来,19日,美国卫生官员又公布最新消息,美国确认和可能关联吸电子烟的肺病病例已升至530例,其中7人死亡。更可怕的是,这些病例中,三分之二患者年龄在18岁至34岁之间。电子烟受害群体发展之迅速,令美国媒体直呼“宛如一场急性瘟疫”。而在这场“瘟疫”背后真正蔓延的,很可能是美国青少年抽电子烟的习惯:正如当年卷烟的推广大大拓展了烟民的基数一样,看似无害甚至很酷的电子烟,正在成为青少年的玩具。因为相比卷烟,电子烟更容易加入丰富多彩的调味剂,吸引年轻人吸食。面对电子烟,摆在世界各国政府面前的是两条路:一是全面禁止电子烟,如刚刚出台全面禁令的印度；另一个是规范化运营。以美国总统特朗普最近的表态来看,美国应该是想选第二条路,特朗普在推特上表示,“我更喜欢雾化电子烟能替代传统香烟,但需要确保这种替代方案对所有人都是安全的。让我们把伪劣品从市场上清除,让我们的孩子远离电子烟!”很显然,特朗普既不敢漠视电子烟造成的危害,又舍不得电子烟作为一个新兴产业的巨大商机。不过,规范化运营真的能如特朗普所愿,让电子烟远离孩子吗?眼下美印等国正在展开的其实是一场社会性实验,其结果或将决定整个人类对电子烟的态度——它到底如商家的宣传所言,是种“戒烟辅助品”,还是会拉更多人“入坑”的新型烟种?

（齐鲁晚报·齐鲁壹点 记者 王昱）